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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以宁听完电话里的人所说的之后,很长时间的静默和考虑,最后果断的拒绝:“对不起,我的车票时间到了,您说的地方我赶不过去。”
上海南一点半发车,还有一小时左右。
但安蓝主动更改了见面的地点,就在高铁站附近的一间咖啡馆里。
温以宁到时,人已经等候在那了。
这家咖啡馆有两层,一楼人多,二楼却空空如也,安蓝坐在最里面的卡座,戴着一顶鸭舌帽,黑色的宽松风衣罩下来,只留着脖颈间一抹白皙的肤色,她的帽檐压的很低,妆容清淡,一点点的唇彩提气色。她的脸部线条太精美,人间尤物,搁哪儿都是璀璨明珠。
整个二楼都已被她包下,温以宁进来前,也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亮红色的保时捷911。这么招眼的车,一猜就是安蓝的座驾。而一层靠近楼梯口的那一坐处,是几个便装的强壮男士。料是如此,安蓝就这么踏入闹市街头,仍是十分冒险的。
竟然有一天,能让大明星纡尊降贵的配合自己,温以宁都觉好笑。
“来了啊。”安蓝看到她上楼,稍稍抬起下巴,“坐吧,想喝什么?”
她面前什么饮品都没有,温以宁说:“不用,我赶时间。”
两个人坐在对立面,温以宁不露怯色的看着她。
安蓝的目光毫不掩藏的在她脸上巡视打量,她的气场很有侵略性,似要在一开始就震住人一样。半晌,她才说:“我是第一次见你。”
温以宁坦然的接纳她的视线,“所以呢?”
安蓝抿了抿唇,“我们聊聊唐其琛。”
温以宁来时就做好了准备,并不意外,只是可笑她是哪里来的底气,如此理所当然,如此兴师问罪。她没遂愿,而是反问:“您是不是应该先聊一下网上的事,聊一下你对我造成的困扰和伤害?”
安蓝没料到她这么直接和无畏,以强者的姿态毫不怯场,她内心的不甘和愤懑一下子掀起了浪海,怒道:“难道说错了吗?我和唐其琛认识多少年,你和他才多久?我们从小一块长大,彼此知根知底,感情不是你一个外人能体会的!”
温以宁清淡淡的看她一眼,“谁没个好朋友,他朋友那么多,我为什么要单独知道你这一位?”
安蓝凝望着她,眼神怔然,无奈与哀戚浮现其中。她二十余年过得鲜衣怒马,众星捧月,事业和生活,想要的从来都是轻而易举。唯独一个唐其琛,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水中幻月
眼前的这个女人,顶多就是清秀可人,亦不是倾国倾城的姿容。
为什么,凭什么。
骄傲如她,不服,不解,也不甘。
温以宁看着温顺和气,但她身上有一股劲儿,能拿的住场子,也不惧怕任何对峙与威吓。不卑不亢,这种品质在她身上一直兼备。她沉得下气,也不会轻易跟着对方的节奏走。
安蓝暗忖,忽又轻藐一笑,“温小姐伶牙俐齿,不愧是陈飒的得意徒弟。”
温以宁抬眸,怎又扯到了陈飒。
“陈飒真是什么都肯教你,尽得她的真传哦。”安蓝的双目是她五官中的点睛之笔,笑时,顾盼生姿真真的美。她说:“陈飒当年就是个外地小城市来的,她的事业能爬的这么快,还不是当年攀上了东皇娱乐肖总这棵大树。太子爷一掷千金,帮她铺路搭桥,陈飒才得以顺风顺水。”
温以宁冷言,“陈经理的业务能力很强,有目共睹。”
安蓝冷呵,“偌大的上海,金子遍地,能力出众的比比皆是,凭什么就她能出头?温小姐,您想得也太简单了。但是我很理解你师傅,想要做人上人,自然要给自己找一个靠山。你们都挺有眼光的,一挑就挑中最好的。”
温以宁不置可否,反倒笑着说:“如果这样想能让您心里舒坦些,您请自便。”
安蓝扬嘴,敏锐的看穿了她表情一刹的细微变化,该是戳着她的痛处了。温以宁对陈飒是师徒之情,有崇拜有敬意,被人这样说,她心里仍是介意的。
“你真的了解唐其琛吗?这么说吧,我跟他们那个圈子玩了二十多年,他们身边的女伴从来就没少过。你没有那么特别,实在不必把自己看的太重要。”
温以宁平静道:“我从未把自己当角色,反倒是你,似乎对我特别上心。”
安蓝恼火,就没见过这么软硬不吃的,“你死心吧,他同意,他的家庭也不会接受你的。你知不知道,其琛哥为了你,已经跟他母亲闹翻了。还有他爷爷,对他也失望了。亚汇集团内部的斗争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少了唐家的支持,你知道他会过的多累吗?你们这种人,除了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他聊天解闷儿,为他做顿饭,还能起到什么帮助?他是唐其琛,但他不止是唐其琛。他是亚汇的唐总,是唐家的少爷,是他父母的儿子!”
安蓝这一段话,字字铿锵,也是致命一击。
温以宁如坠深渊,心头冰凉,他父母知道了?还跟他们闹翻了?可这些,唐其琛从未跟他说过一个字啊。
安蓝渐生胜利的快感,终于找到能击溃她的利器,不遗余力的继续:“他为了你,是对我发过脾气,但那又怎样,几十年的情分,也不是发这一次火啊。我习惯了,也无所谓,我跟你不一样,我们两家本就是世家之交,过去,现在,哪怕是未来,你可以去问问他,这层关系他断不断的了。”
门当户对,即是这样的家庭之中,永恒不变的原则。
温以宁的脸色白了几分。安蓝的话有理有据,事实陈述,才是最冷酷而凶残的治人之道。温以宁脑子一片混乱,来时准备妥当的盔甲盾牌悉数沦陷失守。
她与安蓝都是有备而来,上下半场的烽火风向却悄然移转。安蓝以锋利的刀刃先行刺破她的金钟罩,随后又收刀如鞘,动之以情。这么光华闪耀的一个女人,悲从中来,眼底竟然泛起微红。
她说:“我从懂事起,就喜欢唐其琛了,我比他小十岁,可他从小就愿意带我玩儿,说我是小小跟屁虫,比男生的胆子还大。其实我胆子不大,我就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得到他的赞许。当年我进娱乐圈,我问过他,他如果他不喜欢,我可以放弃。其琛哥哥告诉我,做我喜欢的,他会为我保驾护航。我和景姨,比我对我自己的母亲还要亲近。我的爱比你多,我能为他事业、生活带来的帮助也一定比你多。或许,他是你的全部,但你,不可能是他的全部啊。”
安蓝神色凄美,眼眶湿润,但倔强的不肯让泪水滑落。她的手越过桌面,竟然死死握住了温以宁的手,似怨似求,当真是低到了尘埃里,“温小姐,我性格不好,脾气骄纵,当时也是昏了头才给你惹了麻烦。我向你道歉好不好,我现在就发微博跟你道歉好不好?你把其琛哥哥让给我吧,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两双手缠在一起,都是冰凉没有温度的。温以宁也不作反抗,任凭安蓝握着,感受她深入骨髓的力气,每一个指关节都掐紧,仿佛掐的不是皮肤血肉,而是温以宁的最痛处。
两人之间这个姿势维持了半分钟,温以宁始终垂眸凝神,目光盯着桌面的某一处,虚虚飘荡,神形俱散。等她回过味,视线聚在安蓝身上时,双眸寂静,越发清冷寡淡。
她看着安蓝,轻声说:“你喜欢他好多年,可是,我也好喜欢他啊。我让不得你,我舍不得。”
温以宁心里涌起无声的潮,在静夜里潮涨潮退,把一颗心打的湿漉漉,自然而然的就沉淀了,落地了,所有虚浮?人的猜疑和不安,此刻都有了答案和出口。
温以宁灵台清明,很肯定的又重复一遍,“我不能把他让给你,也不会把他让给任何人。你有与他一块长大的情分,但你真的了解他吗?他这个人慢热,但不是故意拿腔作势,也不是摆什么商业精英的脸子,他就是这样的人啊,他对感情很谨慎,总是要花更多的时间去确认。他不是敷衍随便,他的感情观有一种高级的克制感。你信么,如果不是他愿意,哪怕你做再多的牺牲,这一生,他也不会爱你半分。”
安蓝脸色瞬白,指甲又掐进她皮肤几分,冷血而绝情道:“我们这样的家庭,爱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相敬如宾过一生就够了。”
温以宁绽开笑容,柔和而甜美,她看向安蓝的目光里竟有了惋惜之意。她慢慢把手抽出来,说:“安小姐,您真可怜。”
说罢,她站起身就要走。
安蓝如遭雷轰,把她的三魂六魄都给轰碎,怔然数秒,对着温以宁的背影大声:“你是自私的,你让他为难,你逼他与自己的亲人反目成仇,你要真的爱他,就不会让他陷入两难,这一点,你永远不如我。”
温以宁不作半刻停留,出了咖啡馆,深秋快至,秋风还是割着耳朵疼了呢。
——
H市的拆迁户要于本月底全部搬离规划区,周围邻里都搬的差不多了,人去楼空,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老旧居民区即将成为岁月长河中一段永不重生的历史。江连雪这种咋咋呼呼的性子,这回倒是心细起来,在找新房子的问题上,她有自己的主意,不随波逐流跟着一群大妈们去一窝蜂的抢夺什么内部特价房。
她精挑细选了一个H市经济新区去年交房的中高档楼盘,虽然买的是二手房,但原来的户主急于用钱,所以价格谈的很合适,装修也漂亮大气,性价比很高。江连雪还看了日子,农历二十八搬家。
“房本我昨天下午拿到了,手续什么的也都在这个文件袋里。到时候买个保险柜,都收里头。”江连雪喋喋不休,发现没回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温以宁你死人啊,从回来起就魂不守舍的,中邪了是吧,能不能专点心。”
温以宁兴致怏怏,“哦。”
江连雪冷哼,“我看啊,你就不适合上海。每次回家都没好事儿。干嘛,把这儿当避难所了?你给我小心点,迟早有天不让你进家门。”
温以宁忍不住白目。
江连雪把文件袋系好,放手里掂了掂,看她一眼,老生常谈语气平静道:“上海不好,你辞职回来吧。”
“回来能干什么。”
“去三中当英语老师。杨正国一个朋友在教育局管这事儿,体制内的不行,但能让你先进去,以后有机会慢慢转。”江连雪鲜有这么认真的时候。
温以宁当时都没反应过来杨国正这个名字。后来才恍悟是开出租车的杨叔。虽然她现在都没搞明白,两人是怎么勾到一块儿去的。她左顾言它,问:“你和杨叔叔定下来了?”
江连雪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低头点燃后用力吸了两口,她没说话。
“看起来是个老实人,搬家的事儿也没少帮你跑腿。合适就过日子吧,你还真想嫁入豪门当个阔太太啊?”温以宁情绪显然不高,玩笑话也说的低迷消沉。
江连雪吐出薄薄的烟雾,丹凤眼上挑,呵了一声,“我当不了,这不是都指望你了吗。”
温以宁没接这茬。
江连雪把烟头按熄,拂了拂腿上的灰,望了一圈屋里,目光最后落在柜子上的那张遗照,温以安永远十八岁,顾盼生辉的眉眼,与江连雪如出一辙。这一双女儿,最像她的还是这个小的。
江连雪冲照片挑了下眉,“差不多了,带你住新房子喽。”
搬家这天,李小亮带着一帮老同学来给他们帮忙。其实也没什么要帮的了,老家的东西太旧,江连雪看不上,全都换了新的。衣服被褥也都提前搬了进去,今天黄道吉日,也就过个火,走个搬家的仪式。
江连雪的狐朋牌友有三四车,加上温以宁的同学朋友,真还挺有人气的。江连雪打扮的花枝招展,浓妆上脸也很有韵味,她精神抖擞,倍儿有面,“那个假山,见着没,很讲究的,这叫背有靠山哈哈。再看看那个大池子,几百条锦鲤可壮观了,这你们就不懂了吧,遇水则发,以后打牌都悠着点啊。”
温以宁忍不住勾起嘴,摇了摇头对一旁的李小亮说:“别介意啊,她就喜欢炫。”
“好事儿,该炫的。”李小亮坐在沙发上嗑瓜子,沙发坐了好几个朋友,一个说:“小宁儿,你们这房子真还挺不错。一百三十多平吧?”
“啊,对,还送了一个入户的小花园,放杂物什么的很方便。”温以宁给空了的盘子里添满糖果花生,与老友们谈天说地,笑声不断。
添茶水的时候,李小亮帮她接过水壶,“我来我来,小心烫。”
众人起哄:“噢哟哟!亮亮你这什么心思啊,啊?还藏着呐?”
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大伙儿都知道,也都不遗余力的撮合这一对。
李小亮笑嘻嘻的,“别闹别闹了,咱们的小宁儿有对象了。别欺负人不在这儿啊,以后当着面可不许乱说话了
同学们面面相觑,无不可惜道:“宁儿交男朋友了啊,怎么没来呢?带出来跟哥们儿喝喝酒,怎么说也是娘家人嘛。”
温以宁笑着说:“他工作忙。”
中午在饭店吃了道喜饭,下午接着打牌,晚上又陪他们K歌,十一点多把客人都送走,这才清闲下来。江连雪坐在客厅拆红包,李小亮包了五千,太多了,江连雪都说,“这可不行,待会我给他发微信退回去。”
温以宁收拾完卫生,端了杯热水坐在沙发扶手上看她记账,牌友们都给的四百,她同学都是八百,杨国正给了两千,还有一些街坊邻里。红包拆了大半,温以宁看到最后一个,红色信封。名字也没写。
江连雪这才优哉哉的告诉她:“这是你男朋友给的,还是拆迁办的那个人转交给我的。噢哟,他人脉很广啊,这边政府他都认识人?”
看着信封很薄,打开,里面没有钱,只一张银|行卡。
江连雪眼睛都亮了,这人见钱眼开的习性永远改不了。她飞快掏出手机,登陆网上银行,轻车熟路的输入了原始密码,还真登上去了。金额让她傻眼,“这、这么多。”
十万整。
温以宁要去抢卡,江连雪藏在身后,“他给我的,你抢什么抢。”
温以宁无语,“太多了。”
“我女儿跟他谈恋爱,多什么多,我还嫌他老呢。”江连雪一脸鬼迷心窍,“反正以后都要留给你的,不急于这一时了。”
温以宁没立刻跟她较劲,想着以后偷也要偷回来。她走去卧室给唐其琛打电话,那头很快接了,低沉的一声,“念儿。”
温以宁一颗心又舍不得了,声音放软:“老板你不乖啊,送这么多钱干什么?”
能听见唐其琛隐隐的笑声,“人不能到场,心意自然要重一点,没别的意思,你母亲高兴就好。她好像,有点躲我,是不是不太喜欢我?我敢不尽力吗,印象不好,影响我今后的发展晋级啊。”
温以宁抿嘴浅扬,“她没有不喜欢你,她是有点怕你吧。我妈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遇到真场合了,挺怂的。”
唐其琛嗯了声,“你在干吗?”
“刚收拾完屋子。”温以宁躺在床上,滚了一圈,抱着毛茸茸的枕头,垫着下巴问:“你呢?”
“在家,准备睡了。”唐其琛声音温柔。
很安静,话筒里,只有他浅浅的呼吸,温以宁能想象出唐其琛现在的姿势,或许是站在窗户边,推开一角窗,有风淌过他的侧脸,头发便漾开一小圈的弧。他长身玉立,脱了外套,只着一件剪裁合体的衬衫,袖口挽上两截,小手臂紧实修长。
这种静宁的美好,哪怕人不在身边,都能在彼此心中百味回甘。
温以宁眼角发酸,莫名有了微微的湿意,她说:“老板,你知道吗,我有时候常常会想到好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好帅,瘦瘦高高的,穿着黑色的衬衫,那个包厢灯光很暗,你就像融进了黑夜里,我当时就看傻啦。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跟那时候一模一样,没有老,没有变,连头发丝也是想象中的触感。你就像一部我喜欢的电影,是里面永远不会厌倦和陌生的剧情。这种感觉好神奇啊,似曾相识,好像上辈子就见过你呢。”
女人的声线低吟婉转,盛满了月光。唐其琛在电话那端沉沉一笑,“怎么会没有老呢?过完年我就三十六了。念念,嫌弃么?”
温以宁恍然如梦,“是啊,你都三十六了,可还是好帅呢。”
唐其琛仍在笑,“谢谢啊,今晚老板能睡个好觉了。”
这时,温以宁听到里面传来几声电话铃,但很快又被按掉。她怔了怔,这个铃声太熟悉了,是唐其琛办公室的内线座机。
可一开始,他说他在家,正准备睡觉。
温以宁很快联想到,是不是唐其琛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故意说的相安无事。其实他与家里的关系早已水火不容,分庭抗礼,举步维艰。
这个想法瞬间霸占她的思绪,温以宁心都揪起来了。她太久没回话,唐其琛:“怎么了?”
温以宁忍住鼻酸,扯了个笑,“没事儿啊,我妈刚才叫我呢。”
这回轮到唐其琛沉默了,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这通电话里,根本没有听到任何别的声音。
温以宁后知后觉说错话了,但已晚了。
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温以宁没忍住,捂住嘴,不让他听到自己哽咽的声音。
良久,唐其琛说:“念念乖,不多想。”
温以宁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字,用尽量轻松的语气说:“我们家你也来过,是那种老式的家属楼,楼上楼下串门很方便。小时候,我其实有点胖,脸肥嘟嘟的,长身体那会特别容易饿,但我爸妈不太管家里,放学回来饿的实在受不了,我就挨家挨户敲门,我嘴儿甜,胆子也大,叔叔阿姨都好喜欢我,经常留我吃饭。你看我现在长这么好看,多亏那时候百家饭吃的好哦!”
唐其琛没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在微笑。
温以宁握紧手机,嘴唇都快贴着屏幕,“老板,我从小就招长辈喜欢,老少通吃,从没失手,不会给你丢人的。”
唐其琛明白,他当然明白,他的念念是在给他定心丸。两个人谁都不提一个字,挨的苦,受的难,都一己之力承揽,他们站在对方的角度,疼惜着,努力着,无声的守护着。
彼时的亚汇集团总裁办公室里,灯光尽数熄灭,只留一盏顶灯,柯礼坐在沙发上,从冗长的报告里抬起头,一眼就看到办公桌后的唐其琛,即使倦色难掩,但面容依旧沉静而温柔,而那双狭长冷淡的眼里,竟然有了暖春般的诗意。
已过零点,柯礼起身走过来,低声问:“唐总,今晚您就别通宵了,我送您回公寓早点休息吧。”
与温以宁的电话一结束,唐其琛的脸色又肃穆起来。仰着头,靠着椅背闭目,半天都没动弹。柯礼的视线落向他的手背,上一次打针没有按压好,针孔周围还留有淡色淤青,旁边的新针孔又添了两个。
柯礼知道,唐其琛这段时间的压力有多大。
景安阳雷厉风行,态度明确,数次施压。作为晚辈,身为人子,唐其琛自然不会与之顶撞,他的漠视和无声坚持,与家里的关系几乎降到了冰点。温以宁休假半月有余,陈飒一直没让她回归岗位。这也是唐其琛的授意,至少让人远离风暴中心,至少还她一个相对安宁的环境。
有一次陪唐其琛回唐宅,景安阳和他争执终于升级。最后,景安阳那么贵气自持的人,都忍不住流出泪来,呵斥唐其琛不孝。唐其琛脸色亦难看,拂袖离开,当晚胃病又复发,挺严重的,却强打精神,硬是拦下柯礼,死活不让告诉温以宁。
唐其琛和家族的抗争,最直接的战场,就是与他母亲景安阳的冷战。
公司近期也不太平,数次传闻,唐老爷子有意将手中股份转让给唐耀,也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赞扬这个孙儿,称他进退有度,是成大事的人。
唐其琛连续通宵工作了两夜,人形都瘦了半圈。这么多年为了亚汇的发展,胃是在酒桌上熬坏的,他没有烟瘾,这几年下来,也从未再抽过。但就是这段时间,柯礼竟然发现,他办公桌上,有拆开的烟盒和火柴。
唐其琛站在落地窗前,双手并入裤袋,室内温度适宜,他脱了外套,纯黑衬衫外是同色的马甲,勾的他宽肩窄腰,腿的线条笔直匀称。窗外的东方明珠塔光芒闪烁,黄浦江面静的像是一匹黑色绸带。
唐其琛眼神遥望,落寞而疏淡。手机搁桌面已经响了两次,但他瞥见屏幕后,却是故意不接。再后来,景安阳的电话直接打到了柯礼那儿。柯礼权衡轻重,还是劝唐其琛,“唐总,夫人找您。”
唐其琛沉默了数秒,接过,举在耳畔。
对方声音似有无奈,唐其琛听了几句,顿时愣住。
景安阳竟然主动求和,平声静气道:“让两家人见个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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