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28小说网]
https://www.28xs.cc/最快更新!无广告!
我肮脏的脸庞,也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回应她。
她是否能看见我的真心,我不在乎。
“你不该长得这么好看的。”
“不然,他们就不会捡你回来了。”
她思维比我还跳跃。长得打结的头发,垂落到我的脸上,难耐的瘙痒提醒着我我还活着这个恐怖的事实。她的灵魂早就四分五裂,谁知道现在好好说话的她,又是其中的哪个。
“可来都来了。”
“就好好做好自己的事吧。”
“还有一口气,就起来做饭。”
“饿死了。”
她背过身去,小声嘟囔着,提醒着我在这个家里的作用。给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花光身上的所有力气,去滋养供奉他们。
而我,毫无反抗的斗志。
思绪被过去捕捉,而身体还留在空荡的病房。
无人能看见我,止不住地浑身颤抖。如梦似幻的意识被禁锢住南难以逃脱,我猛地发现,哪怕是他们已经成为肉块尸体,我都无法真正的自由。
因为我,再也找不到东西,抒发我那些苦痛了。这无疑是更加绝望的事实。
眼睛如何都睁不开,这就是梦魇厉害的地方,你会失去对这副身体的控制权。
恍惚之间,我好像感受到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紧紧地帮我捉住我颤动的身体,好让我的灵魂找到方向顺利回归。我的肩膀,被紧紧地按住,按回那充满消毒药水却始终柔软的床榻。按了很久很久,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这力道,给了我喘息的空档,让我得以抓住时机,从噩梦的裂缝中钻了出来。
接着就是一通仪器乱响,浑身被汗湿脸色难看的我,又被一群医生围住。这次对我的急救,只需给我一剂完全失去意识的镇静剂,就可以让我安然度过今夜。
当周遭一切又陷入无尽黑暗,我知道,我又活过了一夜。
但可以的话,根本没有必要醒来。
“小槐......小槐......”
眼睛一睁开,又是那些做作的脸孔。
当然,眼前最大的一张脸,是我的“新”爸爸的,他满脸横肉,那些沟沟壑壑里挤出来的关切,倒不像是假的。我本能地回避,避免任何不必要的情感联结。更不要说,他的关切或者温柔,在某些人看来,更是索命的前摇。
然后那些“演员”们,就是一阵骚动,各种浮夸的演技,上演一场劫后余生的大戏。你一言我一语地恭祝着我的新生,这次我父亲在,他们更加起劲了。
“小槐,是爸爸对不起你。我会尽一切能力,补偿你。”
“小槐快忘了以前的苦日子,你的好日子都在后头呢!”
“还好我们早一步找到了你!以前的就当做了一场噩梦。”
“呵。”我始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冷笑。当然,是无声的冷笑。
见我终于有了情感起伏,他们更加起劲了。
“医生说他还需要静养休息。”我的“哥哥”,似乎看出我根本不想再应付这些了。在场面更加难看之前,将无关人等都赶了出去。
只剩下我们三个,真正的“一家人”。
我眼前的父亲眉头紧锁,各种欲言又止。我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他想帮我报的仇,我都自己搞定了。如今他也找不到可以泄愤的人,我沦落到眼前这副模样,想来想去,他大概率只能怨自己了。
一声声叹气,时而捶胸顿足,气氛压抑得让人透不过气。
“父亲。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小槐。过去的事情,我们都不想的。目前重要的是,让小槐恢复健康。只是他的状况,比我们还要复杂一些。身体可以调养回来,可恐怕精神上的创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平复。”他这几天对我的观察,并不是装装样子。
对我的调查,并不困难,我的所有秘密,都是对任何人可见。
他当然知道我经历了些什么,只是这对他来说,毕竟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的命运罢了。
“可小槐至今不肯开口......”
“一定是在恨我们。”他的结论倒也客观。
我当然恨,我平等地怨恨让我沦落至此的每一个人。
只是恨又如何,我不如省省力气。
我对走失前的一切,毫无印象,我不记得对我深爱却搞丢了我的亲生父母,我也不记得我眼前的这个哥哥,那些叽哇乱叫的亲人朋友,全是陌生的面孔。我甚至怀疑过我这次被找回来,或许只是一个可笑的乌龙。可我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他们更怕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释放任何不必要的善意。
“他当然会戒备我们。”
“受过伤的人,总是无法控制地充满戒备。”
“不要急,他现在,有足够多的时间来接受这一切。”
“而我们要做的,就是陪伴和等待。”
他似乎很懂?或许也只是在,扮演一个令人放心的好哥哥的角色而已。
我猛地被这个想法惊了一下,如他所说,我正戒备着一切,包括曾经最亲密无间的他。
潜意识里我已经逐渐将他和记忆中的木头脑袋分离。环境造就人格,而此时的他,哪里还是那个如一面明镜的方榆。可无论他是谁,他现在是我的哥哥,既亲密又隔绝的现实关系。
我始终望着窗外,在骚动中,永远隔开自己,尽管我就是骚动的中心。
不知过了多久,大得渗人的病房,终于恢复了平静。而他也如他自己所说的,只给我提供无声地陪伴,或者说是看管。
这日子过分平静。
我猜,总有人会按捺不住。
这不,我第二次进抢救室,仅仅是某个生面孔的护士,给了我一杯伪装成身体补充剂的药丸。我看穿了剧情,可我没有反抗,将索命的毒药乖巧顺从地往嘴里倒。
我死不了,只是有些罪要遭了。
经过这次,我所处的环境,又更加明朗了一些。
我真的如我所想,只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而已。
我的肠胃恨不得被掏空翻出来里里外外洗个遍。
如此周密的监管下,依然有要我命的人可以趁虚而入。
这让在父亲面前夸下海口好好保护我的“哥哥”,吃了个大亏。将事情搞砸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失了父亲的信任,才是最坏的结果。
很不幸,我再次被抢救回来。身体更虚了,可活着似乎多了乐趣。看着他们兵荒马乱地互相猜忌指责,玩着一场惊心动魄的真人狼人杀的游戏,找回了我活着的些许动力。我的哥哥被父亲连连扇了三个巴掌,看废物一样看他的眼神,和他低头无言的模样,倒激发起我的保护欲来。说真的,若有人要我死,我有一百种死法,单凭他一个人,在每一世都护不了我半分。毕竟我们对抗的,是我的既定命运。
在父亲下一个巴掌下去之前,我虚弱地扯住了他的衣服。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们面前展现出一丝生机。终于,我不像是一具尸体一般,永远漠视着一切。我和他们,有了浅层交流,从阻止他再打我哥哥开始。
他猛地定住,马上将注意力转移到我的身上来。
“不要打他。”我当然发不出声音,只是做出了无声的口型,而这个口型,一目了然。
他终于停了下来,毕竟这是我,对他的第一个要求。
“我去找医生来,检查下小槐的声线。”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小槐!你......你受苦了。你放心,爸爸一定会将要害你的人找出来。任你如何处置。”他果然是我的父亲,知道我喜欢自己手刃仇人,这一点,说不定是得了他的遗传。
“你快好起来!爸爸一定好好补偿你。你妈妈......”
“你妈妈,一直在等你回家......”
原来我妈妈还没死?可她这么久了也没出现过。
这样一来,我竟对我素未谋面的母亲,有了几分好奇。同时我也意识到,我终究是接受了我暂时死不掉的现实了,如今能做的,就是既来之,则安之。
医生一番诊断,只给了个创伤性后遗症的结论。
声带没事,只是我的意识让我无法发声。行吧,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医生一解释就通了。医嘱就是,多和我聊天说话,解开心结、平复心情,才能尽快找回声带发声的感觉。
这下尴尬了,其实我知道,大家其实都没什么话好说。
有时候,硬聊,只会加重我的抑郁。
但我发现,我还是多虑了。我是无话可说,我的哥哥,倒是挺多聊天素材的。
我没有半点回应,但他却能说个不停。原来我无法说话和不想对他说话,对他来说,还是有差别的。
“杀人是什么感觉?”
我对他投一一个你别装了的表情。
“我是没亲手杀过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很多人的生死,不过是他一句话的事。”
这很正常。只有我这些底层人民,才有亲自动手的必要。
聊起杀杀杀的话题,让我不禁想起一位故人。不知他下了地狱,是否又会遇到很多,曾经被他抛弃或者献祭的灵魂,他会后悔羞愧地低下头,还是对自己曾经的选择,无怨无悔?一定是后者,和我一样。
“杀人犯法。”我回报他以口型,表示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他忽然定住看我,脸上充满玩味,似乎是在提醒我,我们初见时的骇人场景。
我不想理他,没必要想起我想摆脱的记忆。
“有的人杀人,是想逃出去。”
“而有的人杀人,是想留下来。”
想逃出去的是我,想留下来的是他?
他声音平淡得好像正毫无情绪的读着书上一段让人颇有感触的苍白文字。
“如你所见,家财万贯,黑白通吃,心怀鬼胎,就是我们这个家。”
无聊至极。
“我不想逃,就算当狗,我也要留下来。”说出这句话时,他对着我笑,笑得十分渗人。他和我一样,都是父亲的孩子,只是受宠的就是儿子,不受宠的,就是当着人面说扇就扇、呼来喝去的狗。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