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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乖巧地躺在榻上,微微侧眸看着他,唇角小弧度地扯了下,道:
“谢公子如何说是谢公子的事,我听与不听是自己的事。”
言外之意是你管不着我。
谢闻洲神色微僵,显然没料到她会这般说。
裴绾月抬手轻压凌乱的鬓发,长睫轻眨了下,语气轻缓。
“不过还是要多谢谢公子将我抱进来,我如今醒了,便不能再留在这里。”
她撑着身子从榻上坐起,缓了一会儿眩晕,才缓缓站起。
只是她刚迈开一步,又跌回了榻上。
许是摔得疼了,嘴里发出稀碎的闷哼声。
谢闻洲看着她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薄情的话滚到唇边,到底还是改了:
“你且在这住上一晚,明日一早便回去。”
裴绾月怔了一下,柔弱地抬眸看他,轻声细语地问道:“我在此不会影响谢公子吗?”
她没了平日里的俏皮活泼,反而多了几分小心翼翼与破碎感。
散落的几缕乌发随意散落在肩头,双眸忽闪忽闪,瞧着甚是惹人怜爱。
谢闻洲不动声色地别开目光,嗓音冷淡,“无碍,我去别的卧房歇下。”
他倒是想让人走。
奈何她跟个娇软小白兔似的,路都走不稳。
秉着正人君子的气度,只好让她在此借住一晚。
裴绾月轻轻颦眉,“这如何能行?谢公子,这本就是你的卧房,怎能让给我一个外人?”
她抿了抿唇,似乎费了很大的劲才站稳身子,“我离开便是。”
谢闻洲眉心微沉,淡声道:
“外头风雪交加,你可是又想晕倒在院子里?你晕了倒是无妨,别连累我再抱你进来。”
裴绾月脚步微顿,抬眸看他,“可是我不想谢公子因我委屈了自己。”
没错,她就是要与他共处一室。
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听懂她话里之意?
谢闻洲冷嗤一声,“神医谷多的是厢房,谈何委屈一说?”
裴绾月抿唇不语,美眸流转,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谢闻洲脸色微冷,再次移开目光,“别用这楚楚可怜的眼神看我。”
“谢公子为何这般说?我向来都是这般看人啊。”裴绾月歪了歪头,语气略显疑惑。
谢闻洲眼尾往下一压,泄出不少锋芒,嗤道:
“你对裴言就不是如此,你觉得自己能骗得过我的眼睛?”
裴绾月暗叹了一口气,缓缓道:
“谢公子平日里与我们甚少相处,又怎知我不是这帮看他的呢?”
“还是说谢公子虽然没有与我们相处,但在暗中观察我们?”
“可我不觉得谢公子会是藏头露尾之人,且是光明磊落之人才是。”
她轻飘飘地说完,期间还不断打量谢闻洲的神色。
他周身的戾气不由肆虐,垂在两侧的手明显握起,青筋暴起。
锐利的眸光扫向她,“裴小姐自以为很了解我?”
裴绾月瞧见他这副模样,背脊下意识爬上凉意。
谢闻洲抬脚朝她逼近,“莫非裴小姐不是第一次见我?”
裴绾月指尖捏紧锦帕,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慌乱,平静地说:“谢公子何出此言?”
“回答我。”谢闻洲语气重了几分,吓得裴绾月不由颤了下。
谢闻洲一步步逼近她,使她无路可退,跌坐在榻上。
他微微俯下身来,双臂撑在她的身侧,阴影顿时笼罩了她。
两人之间的距离顷刻拉近,雪后松木的冷香忽而袭来。
裴绾月注视着他隐晦不明的眼神,身子紧绷起来,心跳更是震耳欲聋。
“说话。”谢闻洲低叱一声。
裴绾月看着他锋利又冷然的双眸,嗓音娇软:“谢公子想听什么回答?既是谢公子想听的,我定会配合道出。”
谢闻洲眉眼透着一股冷厉,修长分明的手顿时掐住她的下颚,“我想听实话。”
“我是第一次见谢公子。”裴绾月忍着下颚传来的疼痛,低声回答。
谢闻洲眼尾微微下垂,眸光如利刃般划过她的容颜,“你觉得我会信?”
还等裴绾月反应过来,他便抛了一句:“说吧,接近我有何目的?”
“若谢公子真想听,我只好娓娓道来。”裴绾月坦白道,“我想偷谢公子的心。”
她不能再唯唯诺诺了。
一定要打直球。
唯有这样,才会更快地追到阿洲哥哥。
“就你也配?”谢闻洲手上的力度逐步加大,疼到她眼眸溢出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的话语似无形的箭矢,把她的心射成了筛子。
正是因为爱他,才会被毫无忌惮地伤害。
他的眼神实在隐晦难懂。
裴绾月强行压下心底的酸涩,唇角挽起灿烂笑意,“配与不配,谢公子试试不就知道了?”
“我不会给你机会。”谢闻洲言简意赅。
裴绾月脸色本就惨白,眼眶泛红,与清纯可怜的小白兔毫无区别。
她咬紧发颤的唇瓣,泪珠无声夺眶而出。
滚烫的泪珠正巧砸在了谢闻洲青筋暴起的手背,烫得他手瑟缩了下,力度也不自觉地减小。
裴绾月却觉得可悲。
眼泪砸在他的手背又如何?
再怎样也砸不进心里。
一堆回忆越想越痛。
短短一刹,裴绾月眼眶溢满泪珠,低声抽泣。
谢闻洲手上的力道一松,彻底放开了她,仍是保持着欺身的姿势,冷瞥她一眼,冷哂道:
“不给你机会就哭鼻子?谁教你的招数?以为我会心软?”
“你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从未了解过我的性情?不知道我的为人就敢信誓旦旦地说偷我的心?”
“裴小姐,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可他越是这么说,裴绾月的眼泪越是止不住。
她长长的羽睫刮挂着繁重的泪珠,眨了几回眼睛,泪珠随之滚落。
眼前的视线朦胧不清,映出一张模糊的脸庞。
她双肩微耸,哭了好一阵,感到呼吸不畅,小脸也憋得通红。
谢闻洲瞧出她的不对劲,拧眉,“别哭了,别待会死我这了。”
“谢闻洲,你真的很讨厌!”裴绾月哭着了梨花带雨,瞪圆双眸骂他。
她哭得越来越凶,呼吸变得急促,到最后窒息感愈来愈强。
谢闻洲漆色的瞳仁攫着戾气,一字一顿地问:“要怎样才能不哭?”
“你……抱抱我……”裴绾月断断续续地挤出一句。
谢闻洲没动,“休想。”
裴绾月哭了太久,身子也软绵无力地往后倒。
谢闻洲目光一沉,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扣住她的后脑勺,让她平稳躺在榻上。
裴绾月美眸湿润,里头漫出几许讶异。
阿洲哥哥是不是怕她摔到脑袋,所以才扶着她的?
谢闻洲眸光掠过她酡红的双颊,复而抬起望着她的眼睛,“再哭就把你扔出去!”
裴绾月白玉般的手指霎时捂住嘴巴,圆溜溜的双眸轻眨,猛地摇了摇头。
谢闻洲微微一愣,唇角挑起一抹冷笑,“看来恐吓比拥抱好用多了。”
裴绾月这才知道自己跳进了坑里,柳眉轻轻颦着,表示不满,“你又没抱我,怎知前者更好用?”
“风停了,雪停了,你觉得自己又行了?”谢闻洲姿态冷傲,淡瞥她一眼。
裴绾月不再开腔,觉得体内的氧气很是稀薄。
她手颤抖着去拿袖中的香囊。
谁知摸了半晌,都没找到香囊。
裴绾月呼吸变得急促困难,双手捂在胸前,难以平复下来。
谢闻洲墨眸暗涌,冷声问:“找什么?”
“香……”裴绾月使尽浑身力气,也只挤出了这个字。
谢闻洲瞧见她胸口起伏不定,眸光微沉,转身离去。
裴绾月看到他朦胧的背影,眸里逐渐黯淡无光。
卧房的门被打开。
凛风灌了进来,裴绾月不由发颤,呼吸更是微弱不已,仿佛鱼被浪潮扑上了岸边,濒临死亡。
在裴绾月眼睛即将阖上之际,余光瞥见一抹身影由远至近。
紧接着是一道命令的嗓音砸来——
“拿着。”
谢闻洲把香囊放在她的掌心。
她力气尽失,握不住香囊,香囊滚落在地上。
谢闻洲拧着眉心折腰拾起,这一次没有再放进裴绾月的掌心,而是递到了她的鼻尖。
裴绾月嗅到浓浓的药香,呼吸趋于平稳,脸色也红润了几分。
谢闻洲眸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掌心的香囊上。
它是月牙形状的香囊,材质昂贵,刻工极为考究,乃皇家身份显赫之人佩戴。
谢闻洲眸色深了不少,“你是皇家公主?”
裴绾月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幽黑深沉的眼眸,微微启唇:“不瞒谢公子,我的确是公主。”
“哪国公主?”谢闻洲追问。
“北国。”裴绾月道。
她透露了自己是公主的身份,也算是向前进了一步。
也希望他知道自己是北国的公主后,会想起什么。
谢闻洲垂眸看着香囊,也遮住了其中的神色。
裴绾月窥不见他的眼睛,心弦一动,又道:
“谢公子可知香囊为何是月牙形状的?我父皇喊我小月牙,这是他在我满月时赠予我的生辰礼。”
周遭恢复了一贯的沉寂。
谢闻洲立在榻侧冷睨着她,幽黑的眼眸隐晦不明,“裴小姐想表达什么?”
裴绾月眸色暗了暗,刚燃起的希冀又落了空。
她该当如何才能让阿洲哥哥记起自己?
适时,院子外响起裴言的声音。
“阿洲,药放在门口了,你记得出来拿。”
“还有,谷里没有多余的厢房了,你且与小月亮将近一晚吧。”
然而下一瞬,裴绾月听到了锁与钥匙碰撞在一起的声音。
裴言定是把他们锁在屋子里了。
这是添了好一把火啊。
不愧是裴言哥哥,真够讲义气得。
谢闻洲冷嗤一声:“裴言,你也就只有这个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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